程瑞安 丁文杰

　　暮色漫过光伏矩阵时，我站在白音他拉的沙丘顶端。风里浮动着红隼振翅的震颤，那声音穿过十五年的时光褶皱，与童年记忆里沙粒敲打车窗的节奏渐渐重叠——暮色中矗立着一棵苍劲的老树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：“这棵榆树记得所有来过的人。”

　　车速减缓，路边的影像开始倒流回时光的记忆。1993年的黑风暴裹挟着褪色的经幡，将铜铃卷向天际；十五年前的沙土在记忆里发烫，恶劣的环境几乎要淹没弯腰栽种树苗的剪影，汗珠坠入沙粒的轨迹至今仍在月光下闪烁；我想起牧民手上那把磨出凹痕的铁锹——那些被风沙雕刻的伤痕，如今成为丈量时间的标尺。

　　穿沙公路北侧的樟子松林正在低语。无人机群掠过树冠，高压气流在地下冲出孔洞，树苗带着原生土球落入其中，惊起粉红椋鸟——这些种群数量在光伏园区周边较七年前增长三倍的精灵，正用羽翼丈量生态修复的刻度。树根缝隙里，紫色苜蓿与沙打旺的根系交织成网，惊起草丛间的沙鼠，它们的脊背在月光下起伏，这幅和谐的自然画卷取代了童年记忆里掺杂着沙土的风。

　　终于到了目的地，一下车，映入眼帘的是东南方的光伏海洋，蓝色光板下浮动着紫色的花浪。西北方的草方格沙障延伸向天际，黄柳枝条编织着经纬。下山时撞见牧民在直播。他挥舞套马杆的身影掠过改良苜蓿田，杆头褪色的红绸带与无人机的轨迹在晚风中交织。夜宿敖包旁，银河倾泻在光伏矩阵的经纬之间，智能灌溉系统的滴答声与马头琴颤音共振，这是儿时从未有过的经历。

　　那些被铁锹翻动过的沟壑里，藏着更深的年轮——监察员们用数据织就的防护网，正将沙粒的轨迹导入数字穹顶。根系在地下三十厘米处编织的经纬，既是生态修复的密码，也是政策落地的年轮。当光伏矩阵将阳光转化成电流，我忽然读懂沙地年轮的隐喻：每一道环纹都是文明与荒漠的对话，监察员是执笔人，牧民是译者，而红隼振翅的弧度，恰是与自然达成的某种默契。

　　返程时又经过那棵歪脖子榆树。这棵树记录着白音他拉的故事，我看到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和小结，想象着其中经历的艰辛与汗水，期待着下一篇章更加精彩的属于这片沙海的年轮。